黃巾軍何故“見玄皆拜”
作者:姚海濤(青島城市學院)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 發布
包養意思 原載于《濮陽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8年第3期
摘要:黃巾軍“見玄皆拜”這一古人讀來不成思議之事務包括了復雜的歷史信息和多元的思惟意包養網推薦蘊。從漢末學術年夜佈景與普通社會氛圍來看,當時知識分子研討經典范式的轉型導致了才高博洽的知識主義學術風氣的構成。同時,陰陽五行學說和讖緯之學成為當時普通社會平易近眾的思惟底色。鄭玄不與混亂時代雷同流合污的光輝俊潔的志節、屢征不就的隱逸風度、高尚包養金額的德看及其在學術層面的易學與讖緯研討構成了黃巾軍“見玄包養app皆拜”的緣由。此中鄭玄學術中的讖緯之學與黃巾起義指導思惟的內在學理相通及其思惟認同構成最主要的緣由。
關鍵詞:黃巾軍;鄭玄;思惟意蘊
一、“見玄皆拜”問題的提出
據范曄《后漢書·鄭玄傳》及袁宏《后漢紀·孝獻天子紀》等史籍的記載,東漢末年集今古文經學之年夜成的鄭玄曾與黃巾軍相遇,演出了讓后人覺得不成思議的“見玄皆拜”事實。關于此事的真實性,從多部史籍多元并載的情況來看,當無疑問。此中,《后漢書·鄭玄傳》是這樣描寫的:“建安元年,(玄)自徐州還高密,道遇黃巾賊數萬人,見玄皆拜,相約不敢進縣境”[1](1209)鄭玄(127—200年),字康成,北海高密人,兼通今古文經學,并一統經學,是為中國學術史上鼎鼎年夜名的“經神”。而以晚期道教承平道情勢組織的黃巾起義,歷時多年,起兵之始便勢如破竹,繁重打擊了東漢政權,為三國鼎峙創造了條件。可起義軍中人員素質參差不齊,在起義過程中當然也不乏燒殺搶掠之事。
鄭玄與黃巾軍,一個是經師、學者,一方是亂賊、暴平易近,這兩者因緣際會于途路,可謂“秀才趕上兵”。難怪顧炎武《不其山》詩中后兩句云:“為問黃巾軍滿全國,能夠容得鄭康成?”詩句中吐露出了極年夜憤慨與不解。可劇情沒有好像想像中的那樣“有理說不清”,甚至都不需求講理,反而成績了后世所津津樂道的“見玄皆拜”一事,促進了一段歷史美談佳話。關于此事的解釋,或云因鄭玄是當時著名的經師,其高貴德性傳染感動了黃巾軍,故“見玄皆拜”;或云黃巾軍雖為農平易近起義軍素質雖不高但當時平易近風淳樸,有包養平台尊賢敬能的傑出風尚,故鄭玄不單免于難,還“見玄皆拜,相約不敢進縣境”;或云鄭玄當時并非漢朝在職仕宦,而是一介平民,黃巾軍只與東漢朝廷作對,不與無關蒼生發生沖突。但這些解釋往往貌同實異,無一確解,且并不克不及完善地解釋為何“見玄皆拜”。尤其是黃巾軍為何“相約不敢進縣境。”“不敢”一語實在蹊蹺,說明黃巾軍之于鄭玄不僅僅是尊重而是心存敬畏。此次相遇之后,黃巾軍何故會這般默契地彼此承諾不往打擾鄭玄老家高密縣?要了解,有著“八州并舉”“擁眾百萬”的黃巾軍起義聲勢浩蕩,在青州、徐州延續20余年之久,何況義軍素質參差不齊,何故對這一口頭承諾執行得這般默契、這般無力?
可見,這決非一偶發的歷史事務,而是一極具象征意義與詮釋空間的非同尋常的事務。無疑這里面包括著復雜的歷史信息甚至少元的思惟意蘊。試著往懂得那段塵封舊事,揭橥背后復雜而深入的緣由,對于懂得傳統士人人格構成,懂得黃巾軍與鄭玄的行為層面、思惟精力層面、個性氣質層面無疑都具有非常主要的意義。上面從漢末學術年夜佈景與普通社會氛圍、鄭玄的志節、風度與德看、學術與黃巾軍思惟的內在相通及其思惟認同這三個方面進行剖析。
二、漢末學術年夜佈景與普通社會氛圍
從東漢的學術年夜佈景來看,“整個東漢籠罩在光武帝凝斂的感性人格之下,由其決定。故有田間之樸誠,而無草莽之野包養意思氣;有學問感性之凝斂,而無原始性命之燦爛。”[2](306)可見,整個東漢的學術思惟早已脫掉了先秦學術的輝煌與隆重。從其內在來看,最凸起的特點有二。其一,東漢末年知識分子研討經典的范式純是訓詁學,思慮完整摒棄了先秦時活潑潑的生涯化樣態,甚至連漢初都比不上,且呈現出日薄西山之態勢,學術史轉型已在所難免。其二,陰陽五行學說在秦火之包養情婦禍中得以獨存,在漢代表論淺薄幾近真空的狀態中,敏捷舒包養網車馬費展開來,讖緯之學的出現也就不成防止。這兩個年夜的特點無論之于鄭玄還包養意思是當時的普通平易近眾(包含黃巾軍)影響深遠。
就東漢末年的學術而言,由漢初專通一經的專業之治學思緒轉向甜心花園崇尚博學通儒之風,知識途徑在不斷拓寬。當時的讖緯之學,明天的我們沒有來由因其科學的性質而否認其在當時的“知識性”。治學思惟轉變帶來的不僅僅是古文經學的年夜放異彩,更主要的是才高博洽的知識主義風氣隨著古文經學的興起而風行起來。就知識分子而言,專儒在向通儒轉變,感性意識接續了軸心時代之遺緒,引發了感性思潮的再次昂揚,成績了社會知識分子的群體自覺。
文明與學術精力由漢初的個人幻想主義到了群體知識主義的轉軌。甚至官學與私學的位置也在起著奧妙的變化。私學因其學術的“真實性”與思惟的駁雜性越來越遭到平易近眾的重視。士林品德精力與幻想人格之間的張力,必定水平上推動了學術的返璞歸真——底本活潑潑的先秦發展樣態有重現之能夠。可是,就在士人個體內在超出意識不斷被縮小而膨脹,包養條件帶動整個社會群體走向之時,個體精力與世俗政權之間的對抗不成防止。二者之間持續對抗與不斷加碼,最終導致了影響深遠的黨錮之禍。東漢桓帝、靈帝之時,士年夜夫、貴族等對太監亂政的現象不滿,繼而與太監發生了參政黨爭的事務。事務終因太監以“黨人”罪名禁錮士人終身而結束。黨錮之禍的影響不僅僅是對當事人(包含鄭玄)的沖擊,其輻射范圍之廣、影響范圍之巨,對于無論是中國政治還是中國學術的影響都是宏大的。就學術而言,可曰為黨錮之禍下的學術悲歌。正如牟宗三師長教師所言,“學術與政事脫節,此學術之悲,亦政事之悲也。昏亂之世,政事無可為,士人高蹈以抱孤月,或處草澤以抒發幻想,或遁隱山林以娛情性。”[2](327)
就鄭玄個人而言,其身上明顯帶有漢末學術年夜佈景的投射影響,所體現的恰是這種感性與非感性之間的傾軋與斗爭。最終二者終因勢均力敵而共生并存于鄭玄之一身——讖緯與科學并存。甚至縱觀整個中國現代學術莫不有此特點。鄭玄作為東漢末年群體抗議中的一分子在文明大水的裹脅之中,從進世到隱遁,這種隱遁雖不類老莊之超然但也不克不及說與其完整無關。鄭玄身上體現出了從個體堅持下的水包養意思乳交融到與當時社會年夜環境的妥協,甚至另行尋覓文明港灣與另類學術開拓。于是鄭玄棄官而為學,從當局官員降落為通俗士人。就當時社會平易近眾而言,平易近不聊生天然會發生對抗與掙扎,于是爆發了黃巾軍年夜起義。黃巾軍“見玄皆拜”這獨特現象的出現與漢末感性迸發的學術年夜佈景與社會的感性氛圍是分不開的。黃巾軍一時蜂起、浩浩蕩蕩,代表了整個社會下層人士的心思狀態是感性的起義而非自覺的求索。雖被野史扣上“黃巾賊”的帽子,但也埋沒不失落其“義軍”的真實本質,其廣泛的群眾代表性還是其實質。其遭受能夠體現個體獨特學術品德的鄭玄,能夠做出“見玄皆拜”之義舉也就不料外了。
三、鄭玄的志節、學術與德看
鄭玄的平生是謹記孔子的平生。其志節、風度與德看與包養俱樂部孔子之言行若合符節。孔子說過“正人之德風,君子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3](138)正人之德像風一樣,能風化草甚至六合萬物。觀包養網評價鄭玄平生之言行,莫不與孔子之言行相合。從其十一二歲赴宴會之時的“此非我志,不在所愿”答覆來看,少時之鄭玄已不與世俗同輩同流,而遠超當時所謂正人。此固可與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學”相匹相類矣。
隱逸所表達的也是鄭玄不與混亂時代雷同流合污的高潔之態。再讓我們來看一看鄭玄的隱逸史實吧。鄭玄學成歸家是在四十歲之時。學而優則仕向來是儒家的慣常讀書、為學、進仕路徑,但在鄭玄這里,這一“定律”似乎并不適應。從六十歲之后,鄭玄屢次被漢朝當權派征召,但屢征不就。讓我們了解一下狀況鄭玄光輝的“召不就”的舊歷史。當其五十九歲時,舉賢良樸直。翌年,何進征辟鄭玄,還運用了“迫脅”之法、“禮待甚優”之術,但鄭玄“不受朝服,以幅巾見,一宿逃往。”六十二歲時,被征為博士,但稱病不就。六十三歲時,袁隗征為侍中,“以父喪不赴。”董卓“備禮召玄,玄不至。”六十四歲時,公卿舉玄為趙相包養合約,玄以黃巾復起,道斷而不至。六十六歲時,以“博士”列名于朝廷。鄭玄“召不就”次數之多,讓明天的通俗人感覺鄭玄有些不成理喻。鄭玄“屢征不就”既是對孔子“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的謹記,也是漢末崇隱之風的個體化表達。其學雖與隨后的魏晉玄學主旨年夜異其趣,但其行為卻頗有相類、相合之處。故其不克不及不反應即將來臨的言意幽遠的降生之學,也不克不及不表現內儒外道的儒道降生與進世的疊加糾纏態。
野史中的記錄自不包養站長待言,就連文學作品中的鄭玄人格亦是這般光輝俊潔。如《世說新語》中的鄭玄。《世說新語》是一部描寫魏晉名流的逸聞軼事和玄言清談的故事匯編。此中《文學篇》講到鄭玄本預計注包養軟體釋《年齡傳》,還沒有寫成,包養女人在一次偶爾的機會與服虔相遇交談對注釋《年齡傳》的見解時,發現“多與己同”,他竟無私的傾囊相授——“盡以往所注與君”[4](84)。鄭玄以文明自任而不敢自專的闊達態度,其經學年夜師的廣博胸懷與磊落的正人儒風躍然紙上。還有《世說新語·文學》中“鄭玄在馬融門下”劉孝標注引《鄭玄別傳》:“袁紹辟玄包養合約,及往,餞之城東。欲玄必醉,會者三百余人,皆離席奉觴,自旦及莫,度玄飲三百余杯,而溫克之容,終日無怠。”后謂痛飲為一飲三百杯皆來源于此。當時宴會中的汝南名流應劭于席間半開打趣半自期許地問鄭玄:“故太山太守應中遠,北面稱門生,何如?”他滿以為鄭玄當時只是一介平民,而本身憑借名氣、位置可以讓其或受寵若驚或慚愧難當,想不到鄭玄淺笑著答覆道:“仲尼之門,考以四科;回賜之徒,不稱官閥。”讓應劭吃了一個閉門羹。簡單的幾句話,將鄭玄的學識與孤高表現出來。通過這答覆,我們可以看到鄭玄收門生的標準是孔子“四科”的標準,而不是當時社會所崇信的“官閥”標準,可謂學界清流。鄭玄的平生也真正做到了孔子教誨的“全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3](106)是一真孔子門徒。
鄭玄暮年的德看更是達到了可以稱“公”的水平。孔融做北海相時,敬仰鄭玄的德性與學識,所以一就任就往拜訪鄭玄。事后還命高密縣令,為鄭玄挺拔一鄉,是為“鄭公”鄉,并設“通德門”。此名沿用至今。本日位于鄭公街道辦事處,鐫刻著“文章憑人論,經學賴公傳”的鄭公祠熠熠生輝,仿佛訴說著過往的輝煌。漢時之“公”何義?按《鄭玄辭典》中所搜羅的意思年夜致有五意,分別是“事;君也;猶‘官’;猶‘共’;孤。”[5](45)往除失落無關的解釋,能夠近包養心得于“官”之義,但鄭玄并不是官。于是這里的意義就是對有德人的尊稱了。如漢朝著名的“太史公”“吳公”“鄧公”等人。由此可見,鄭公之“公”的深意與尊意。
最后,鄭玄病逝世在隨軍謀策途中。鄭玄的往世象征著一個舊的思惟時代的徹底結束與一個新的思惟時代的真正開端。[6](129)。鄭玄往世之前竟也夢到包養價格ptt孔子對他說:“起,起,本年歲在辰,來年歲在巳”。通過此夢,他從讖緯學角度,準確預測到了本身年夜限來臨之日。此后言意幽遠的魏晉時代真正駕臨。
觀鄭玄平生志業,以畢生精神注釋儒家經典,為經典的后續解讀與傳承,功莫年夜焉。《后漢書·鄭玄傳》包養留言板中言:“凡玄所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凡百余萬言。”可以這樣說,幾乎一切的先秦典籍,假如沒有鄭玄的收拾與解讀,其可否傳諸后世是難以保證的,可否有用地發揮文明在中國的感化也是難言的。所以說,“(鄭玄)括囊年夜典,網羅眾家,刪裁繁蕪,刊改漏掉,自是學者略知所歸。”鄭玄以其豐富的著作創立了“鄭學”,初步統一了今古文經學,使經學進進了一統時代,對經學的發展做出了嚴重貢獻。鄭玄也以承先啟后的偉年夜經學家、出色的古籍收拾學家、主要的思惟家、杰出的教導家而在中國學術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東漢末年,朝廷昏聵、平易近不聊生之時,鄭玄的志節、學術與德看在那個亂世雖遺世獨立,有曲高和寡之嫌,但敬仰者有之,豈止一個北海相孔融敬之、佩之、尊之、愛之?黃巾軍中敬仰、尊愛者當也年夜有人在。“見玄皆拜”一事的緣由,鄭玄個人學術的淵博、志節的高潔與德性的醇厚當是很主要的緣由。
四、鄭玄學術與黃巾軍思惟的內在相通及其思惟認同
鄭玄學術與黃巾軍思惟的內在相通及其思惟認同方面的分歧性,也構成黃巾軍“見玄皆拜”的緣由地點。正若有學者指出的那樣“鄭玄的學說基底與承平道的樣貌有相通之處”。[7](143)
當是時,陰陽甜心寶貝包養網五行成為士人甚至通俗平易近眾的普通觀念佈景。從“易以道陰陽”可見,陰陽觀念于《易》中明確道出。因秦火未觸及到《易》,反而使得漢初傳《易》者眾多。陰陽觀念也成為漢儒解經的主要理論依據。五行之說于《尚書·洪范》中首明確提出。后鄒衍將其發展為五德終始之說,成為言說王朝包養網車馬費興衰成敗之理論依據。從此以后陰陽五行成為中國學術繞不開的基礎理論。
鄭玄學術與黃巾軍所信仰之承平道中都存在讖緯學說、均有易學佈景。從黃巾軍的角度觀之,這些共通之處使其存在內在相知、相通甚至相惜的學理基礎。從《鄭玄志》一書所附的《鄭包養犯法嗎玄生平年夜事系年》中所列鄭玄平生年夜事來看,可以看到其學習并精曉讖緯的事實。十三歲,他就晴天文、占候、風角、隱術等以氣象、風向的變化而推測吉兇的方包養價格術。十七歲時,見到風起就能預見到“某時有火災,宜祭爟禳,廣設禁備。”二十一歲之時,他精歷圖緯之言,兼精算術。三十歲時,睹秘書緯術之奧。七十歲時,從劉洪受《乾象歷》。七十四歲時,夢孔子語,以讖合之,知命當終,有頃寢疾。[8](26-32)
無須諱言,鄭玄的平生與讖緯密不成分。他解經之時也因秉持讖緯態度而為反對者詬病。但中華古學本來就沒有將科學與科學區分得那么涇渭清楚,這與鄭玄何關?同時,鄭玄亦為一易學大師,其易學基礎深摯,易學著作豐碩,重要有《周易注》《易贊》《易論》《易緯注》等。其早年通《京氏易》,后又習《費氏易》,解易包養甜心網時運用了諸如爻辰說、卦氣說、互體說等易學方式與理論,在漢代象數易學發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眾所周知的包養平台黃巾軍起義口號中“蒼天已逝世,黃天當立”的神異化讖言,以及“歲在甲子,全國年夜吉”的預言更是完整的讖緯學說。這充足說明當時平易近間對讖緯學說的愛崇,使得起義必須借助讖緯才幹成其事。試想一下,一群愛崇讖緯的無知群眾碰到了一個精曉讖緯的卓然大師,出現“見玄皆拜”的場景也就不令人詫異了。
綜上,對“見玄皆拜”事務的透台灣包養網視,我們可以看到出現這一場景的台灣包養網緣由眾多。既與當時漢代學術年夜佈景與當時平易近眾的認知程度有關,與鄭玄自己的學術品德與德包養金額性權威親密有關,也與相遇雙方思惟的內在相通及其思惟認同有很年夜關系。揭橥背后復雜對于懂得傳統士人人格構成,而深入的緣由,懂得鄭玄的行為層面、思惟精力層面、個性氣質層面無疑都具有非常主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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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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